笔名的故事
谁也不能说什么样的笔名最好。我个人的意见是,好的笔名应该让人看不出是笔名,比如“鲁迅”。也就是说,第一个字在百家姓中能够找到,而且是常见的姓,这样容易被人当成真名。这种笔名的优点是不别扭,缺点是如果不够出名,就有可能被称为“鲁先生”,而不是正确的“周先生”。比如金庸,本是“查良镛”最后一字的拆字,但他虽然名气很大,却被不少人称为“金大侠”。又如上海作家陈村,他自己招认是取用了插队所在地的水库名,也是地名,在地图上紧靠着黄山。我因为喜爱庄周,用过一个笔名叫周庄。这也是一个地名,离苏州不远。本来可与“陈村”构成一巧对。但我用作笔名时,那地方还不出名,现在成了旅游热点,我就废弃不用了———我还担心鲁迅求之不得的“周先生”,却张冠李戴到我的头上。
有些笔名你一看就知道是干什么的,比如卧龙生,与“平江不肖生”一样,一看就知道是写武打书的,而且一定不如金庸高明。还有些姹紫嫣红、莺歌燕舞的笔名,你一看就知道写的一定是小女人文章,似有以笔名取悦于男性编辑以及男性读者的意图,由此还可进一步推测作者的自我期望值不会太高,以发表为最大的满足。出于同样目的,有些男性作者故意取了女性化的笔名,成为语言上的易装癖患者。我不赞成女作者取娇弱香艳的笔名以迎合男权社会的男女定位,也不喜欢女作者取男性化的笔名来进行性别“反串”,而认为笔名当以兼顾民俗习惯和寄意托志者为上。笔名反串性别尤其是“男扮女装”(比如“雪米莉”),几乎就是“文妖”,肯定不是文坛的吉兆。至于“凹凸”、“鬼子”之类实出偏锋的笔名,大致能够看出作者有出奇制胜的企图。其实某些取了古怪笔名的作家颇具才华,他们的成名未必依赖笔名的反常,但却会给某些急于成名的后生小子以不小的错觉,助长了时下古怪笔名的层出不穷。我以为这类笔名是一种语言污染,与这些作者投身文学写作的初衷完全南辕北辙。有些笔名或艺名十分幽默,比如嬉皮的“老狼”(歌星)与“小虫”(词曲作者),适成巧对,如同当年陈寅恪的“孙行者”之于“祖冲之”。另外,“西门听雨”可对“江东瘦月”,颇有诗意,也投合怀旧的时风,但未免小器了些。
而有些笔名就近乎玩笑,比如类似于某些滥用成语的广告辞的“陈于洛宴”,不知作者是否暗示自己有“沉鱼落雁”之貌,但我疑心是个有意卖俏的男作者,写作的主要动机是寻找“闭月羞花”。还有“东北风五到六级”,或许作者有自知之明,不奢望在文坛刮起什么飓风,只要能够“好风凭借力,送我上青云”即可。
从“陈于洛宴”,我想起了时下盛行的四字笔名,比如“黄爱东西”、“西北平原”、“黄土高坡”、“黑马白浪”、“初一十五”、“小河东流”等,与我乱赶时髦替女儿取的日本名字“小塌鼻子”,可谓英雄所见略同。至于“张牙舞爪”、“胡说八道”之流,虽然第一个字在百家姓中都能查到,但不知为什么,竟让我想起了某个新新女性的日本名字“松下裤带子”,似有气急败坏地直奔主题的嫌疑。张远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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